铅笔在纸上发出轻微的响声，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我能听得见。她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面对着镜子，尽管要画的东西已经呈现在我眼前，但我还是时不时抬起头，看眼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头发乱了，还是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我拼命回想着这些天学来的肖像画法，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，不知不觉又画回了原来的样子。有的时候画得过于扭曲，她的嘴角也会微微上扬一下，我的脸也随之微微发热，好在除了视觉，我们之间没有其他的东西被连接在一起。画了一半，她低下头用手机打了行字给我。
“休息一下吧，你的眼睛有点难受了。”
我自己还没什么感觉，反倒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感受，我叹了口气，抬起头重新面对着镜子。
“你不是很急的吗？”
“这种事急也没用啊。”
“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。”
“放心吧，我没有。”
我尴尬地撇了下嘴，她则被自己逗得前仰后合，简直像是在看默剧一样。
“我说，别急着现在画了吧。”她慢慢地说道，我艰难地读着唇语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画不好啊，不如先盯着我看，把我的模样都记住，回头你再慢慢画不就行了吗？”
我点了点头，她说的有道理。
她朝我招了招手。“那你坐近点呀。”说完把自己的椅子也往前挪了挪。
我小心翼翼地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四下观察了一下，才猫着腰往前走了两步，椅子一直贴在屁股上。
“你怎么像做贼一样。”
不知不觉，我已经能适应她的语速了。我轻轻笑了一下，接着挺直腰杆直视着镜子。真是奇怪，明明只能通过右眼看见她的模样，我却不自觉地注视着面前的镜子，注视着镜子前的自己。
我仔细地看着她。大概算不上是漂亮的脸型，稍微有点瘦削，眼睛倒是很亮，隔几秒钟就眨一下，长长的眼睫毛上下一扇，我也忍不住跟着眨了下眼睛。小小的鼻子轻微地颤动着，和呼吸的频率一致。头发稍稍低过下巴，修得整整齐齐。上下嘴唇以一种美妙的弧线被勾勒出来，我盯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，想知道每个人嘴唇的弧线是不是都一样，但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眼睛。大概看了一遍后，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右眼上。这是怎样的一个眼睛呢。只要“连接”开始，我的右眼就会不停地轻微跳动，而她的右眼却不是这样，安静地直视着前方。我左移了一下视线，看了她的左眼，和我的右眼一样在轻轻地跳着，我们的左右眼，仿佛各寄宿着另一个心脏、另一个生命。
我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直接从水龙头接了点水洗了把脸，又随便揉了揉头发，就算会被她嘲笑，我也无所谓了。
睁开眼睛，右眼的跳动更甚于以往，她大概也是这样，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。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，接着猛地站起来，凑上镜子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倒映在镜子里的嘴，我也不得不随着她一起直视。
你……你干什么？我刚想掏出手机打出这句话，她的嘴唇却已经动了起来。
右眼越跳越快，我甚至无暇思考她刚刚说了什么，只记得最后她把嘴唇贴在镜子上微微笑了一下，接着“连接”就中断了。
我站了起来，手扶在镜子上，心脏跳个不停，浑身上下发红发热，眼泪也流了下来。我坐回到椅子上，捂着消停下来的右眼，回忆着她刚刚说的话。
我模拟着把刚刚她的嘴唇做的动作又做了一遍。
“一……你……你会……得到一个……一个……礼……物……”
我会得到一个礼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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